【原 文】
或曰,“我等不知今人长生之理,古人何独知之?”“此盖愚暗之局谈,非达者之用怀也。夫占天文之玄道,步七政之盈缩,论凌犯於既往,审崇替於将来,仰望云物之徵祥,俯定卦兆之休咎,运三棋以定行军之兴亡,推九符而得祸福之分野,乘除一算,以究鬼神之情状,错综六情,而处无端之善否。其根元可考也,形理可求也,而庸才近器,犹不能开学之奥治,至於朴素,徒锐思於糟粕,不能穷测其精微也。夫凿枘之粗伎,而轮扁有不传之妙;掇蜩之薄术,而亻区偻有入神之巧,在乎其人,由於至精也。况於神仙之道,旨意深远,求其根茎,良未易也。松乔之徒,虽得其效,未必测其所以然也,况凡人哉?其事可学,故古人记而垂之,以传识者耳。若心解意得,则可信而修之,其猜疑在胸,皆自其命,不当诘古人何以独晓此,而我何以独不知之意耶?吾今知仙之可得也,吾能休粮不食也,吾保流珠之可飞也,黄白之可求也,若责吾求其本理,则亦实复不知矣。世人若以思所能得谓之有,所不能及则谓之无,则天下之事亦鲜矣。故老子有言,以狸头之治鼠漏,以啄木之护龋齿,此亦可以类求者也。若蟹之化漆,麻之坏酒,此不可以理推者也。万殊纷然,何可以意极哉?设令抱危笃之疾,须良药之救,而不肯即服,须知神农岐伯所以用此草治此病本意之所由,则未免於愚也。”
【译 文】
有人说:“我们这些人不知道怎么使人长生的道理,古人为什么偏偏知道呢?”抱朴子回答说:“这大概是愚昧人的抱泥言论,不是通达人心的宽畅心怀。占测天文轨道的度数,推定日月五星的盈缩;论述既往的凌下犯上,审定将来的盛衰存亡;仰视云气的征候,俯察卦兆的吉凶,运三棋来确定用兵的成败,推九符来得出祸福的所在;乘除一算来深究鬼神的情况,借综六爻来判明奇事的善否。它们的根源要素是可以考察的,它们的趋势、规律是可以探求的,然而才识平庸、目光短浅的人,仍不能明晓学习的奥妙,以达于原本,只是对那些糟粕锐意思考,不能穷究其中的精蕴内涵。削榫凿眼的精略技巧,大匠轮扁却有难以言传的巧妙;竹竿捉蝉的浅薄方法,驼背老人却有出神入化的巧妙;这都在于适当的人,由于极其精练的技术。况且神仙之道旨深意远,要求得到它的根本,实在是不容易的事。赤松子、王子乔诸人,虽然获得它的效果,却未必能探明它为什么产生如此效果,何况一般的人呢?神仙之事可学,所以古人记录下来并且传给识道的人,倘若心领神会,就可以相信并修炼它;如果胸中猜疑,全在于本人的命运,不应该结责古人为什么偏偏知道这些,而自己为什么偏偏不能知道呢?我现在知道仙术可以得到,我能够绝粮不食,我保证金银可成,药石可掉,但如果要我弄清它们的根本原理,那么我也确实又不知道了。世人如果把思考所能得到的才说成有,把思考不能得到的就说成没有,那么天下存在的事情也就太少了。所以老子有过这样的话,用狸猫换头治疗鼠漏病,用啄木鸟治疗龋齿病,这也是可以类求的。至于蟹导致漆的败坏,麻导致酒的败坏,这是不能够推理的。万物纷纭,哪能靠思维穷尽呢?假设是患了重危的疾病,急需良药的救治,却不肯马上服用,要等着弄清神农、岐伯之所以用这种草药治疗这种疾病的本意所在,那么就未免太愚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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